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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從紐約的中央車站搭乘火車往西歷經了二十一個鐘頭來到這個小鎮,起初,看到地方名時﹐很疑惑﹐這是個有一個叫Kalama動物園的城市呢?還是個帶有數字的城市名kalama200?因為,它的名字叫KalamazooKalamazoo 是帕塔瓦米印第安語「熔爐」的意思﹐不過﹐真正的含意應該是人種的大熔爐吧。在當地待了兩年﹐還真的沒有注意過有印第安人的存在,大部分已和白種人混血了,其餘的,大概早已遷移他方。這不是個旅遊地,是個非常非常平凡的農業小城市,不過,這兒有個知名的普強藥廠和我們這所大學因而繁榮,當地人總喜歡用右手指點著左手掌左下方的部位,說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,位於密西根州的西南方的城市,手掌代表著被五大湖環繞的下密西根州,而上密西根州是與加拿大相連的一個半島,被安大略湖和密西根湖之間的河水將密西根州分隔成上下兩半,據說電影“似曾相識“就是在此拍攝。開車往西行到伊利諾州的芝加哥比到州內的大城市底特律還快,所以多數人都到芝加哥逛街或採買,除非要到加拿大的多倫多和尼加拉瀑布才會路經底特律,從此地進加拿大的第一個城市就是溫莎,我的英文名字就是從此而來。

        來美國八個月了,未曾剪過頭髮,進了學生宿舍與一位非常傳統的日本學生AKI同住,剛開始他也驚訝於我的Pony Tail,有幾次揚言要趁我睡覺時偷偷地把我的頭髮剪掉,因為他實在對我那美麗的秀髮很不順眼,不過,一年後,我還是在台灣女同學的剪刀威脅之下失去了我的長髮,我還很珍惜地把這束頭髮帶回台灣。我那嚴肅的室友讓我了解了不少日本習俗,讓我學會了味噌湯的正確做法,而且也成為我未來的滑雪老師。學政治的他,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正襟危坐的矗立在蘋果電腦前撰寫論文,好像沒有什麼生活樂趣,每次看我玩回來,總是會數落我一番,不過他還是很承受不了寂寞,交了一個新女朋友,不久,他桌上舊女友的相片也不再存在,把她遺忘在日本了。我們遇到了一個恐怖又有趣的事件,有一天,一位精神異常不愛講話的韓國學生在宿舍廚房切腹自殺,之後數天,常接到恐嚇電話說是我們做的,要報復,加上門不知是被風吹還是真有人試圖要轉動門把進來,總不時地發出聲響,嚇得AKI準備了一個空酒瓶做武器以防萬一。

來了一段時間,不免想要有行動上的自由,買了輛雪弗蘭舊車,居然來自台灣的人還要在美國考駕照,實在太小看人了,不過我還是考了兩次,監考官勉強放水讓我通過,要記得換車道或轉彎,都要轉頭看後面不可只靠後視鏡,要記住每個路口都要停,不管有車沒車。在這美國鄉間小鎮,居然有中文駕照筆試考題,考題早已盜印無數版了,有一位台灣學生就絕頂倒楣,孰不知台灣學生作弊一流,那位學生在拿證件時,居然被眼尖的監考人員看到皮包裡的考古題,有了壞記錄從此在美國不得翻身。另一個學生也運氣不佳,短短兩個月內,因闖紅燈、紅燈左轉和交叉路口未暫停,被開了三張紅單子,巧的是都有我這個掃把星在場,只差沒有被叫出來雙手趴在車門上搜身。

漸漸適應規律的學生生活,不知覺中,綠色的大地鋪滿了黃紅色的落葉,楓樹和戚樹早已換上了彩衣,偶而也看得到野雁排成人字形向南飛。我總喜歡裹著大衣蹲在湖邊看著綠頭鴨優游於湖面上,丟幾片發霉的碎麵包,看鴨魚爭食的場面,總覺得自己有點在惡作劇。秋天是蘋果採收的季節,隔壁住了個當地人ROSA,帶我到她親戚開的果園,只付了五塊錢美金,摘了一大圓木桶的綠蘋果,在未來的一個半月內,每餐一粒蘋果還是吃不完,多到不但送人,還自釀蘋果酒,不過也印證一句俗語,One day one apple keeps doctor away。那段時間,真的頭好壯壯,精神奕奕。

         一、兩場降雪後,樹葉也幾乎落光了,接之而來的是不時地下雪和融雪,路邊是一堆一堆被鏟雪車積壓起來白中帶黑的髒雪塊,即使穿著雪鞋還是避免不了當眾表演四腳朝天的特技,每趟出門,總是要溼著腳回來,好幾次為了趕程式報告洗完澡就直奔實驗室,在途中才發覺因為沒吹乾頭髮而結冰了。宿舍或教室都有暖氣,一進門就脫掉防風保暖的大衣,裡面只穿著短袖襯衫,跟台灣的穿法截然不同。開車更是驚險刺激,不但經常要在濃霧和大雪中像矇著眼睛般行駛,每當轉彎時,來個360度大旋轉是新手常做的事,如果打滑撞到安全島算是幸運了,不過,最討厭的是每次開車前,都要先用毛刷清掉覆蓋在車身上的白雪,再用塑膠鏟把玻璃上的結冰刮除,熱車後才能開車上路,如果沒有每天熱車,電瓶的電會因低溫而失去效力,如果循環水沒有加防凍劑,水箱將會結冰膨脹爆開。聽說有數次比台灣大數倍的密西根湖水結冰,甚至被擠壓而隆起,人都可以行走於上,雖然我沒有經歷過,至少,我到過附近結冰的淺池溏,足履薄冰可看到冰底下有氣泡和緩慢蕩漾的水波,走在水上是很新鮮的體驗。耶誕節的腳步近了,家家戶戶張燈結綵,一串串的小燈泡盤繞在樹上,也點綴著住屋,尤其在夜裡,一閃一閃的彩色亮光襯托出房子的輪廓,東邊30分鐘車程的石溪鎮,每年都會有燈節活動,爭奇鬥艷的燈飾,吸引周遭鄉鎮居民前來觀賞評比。雖非基督教徒,也應景的參加教會的報佳音活動,數十人分搭數輛車逐一拜訪教友,大家唱著如天籟的詩歌魚貫地進入屋內,並給予祝福,歌聲在這寒夜裡更顯溫馨。

        三、四月間﹐雪溶了﹐草地綠了﹐樹葉也逐漸茂盛,似乎生命力又漸漸地復甦了﹐不再有雪花落下﹐隨著復活節的到來,也象徵著冬天的結束,很多人家都擺了個金黃色的大南瓜在屋前。有些人顧不得別人的眼光﹐袒胸露背躺在草地上巴不得把冬天失去的陽光都補回來,不少人出外踏青﹐球場、運動場也聚滿了人。在此第一次親眼看到美式足球賽,當然是為學校的野馬隊加油,也體會出美國人對橄欖球的偏好,不過實在太粗暴了。我也迫不及待地拿起網球拍呼朋引伴打起了網球,也事先跟住在球場旁邊的新加坡學生說好,要到他家叨擾一下晚餐,尤其道地的肉骨茶是絕對不能少的。西北邊的荷蘭村也舉辦一年一度的慶祝活動,當然少不了滿園的鬱金香及身著傳統服裝的舞蹈表演。動物也出來活動筋骨和覓尋食物,但牠們實在不懂交通規則,也不懂得避車而遠之,所以屍橫遍野,路邊到處是壓扁的松鼠、野兔、浣熊、甚至鹿。報紙有一則消息,有個女孩在上紐約州,因騎腳踏車撞到一頭鹿而死亡,實在太不可思議了。

        雖然位於高緯度,大陸型的氣候讓這裡的夏天也有燠熱的時候,尤其在八月的某兩個星期,溫度高得讓人難以承受﹐溫度高達攝氏四十多度,猶如在烤爐中﹐悶熱的風讓你可以看到空氣的擾動扭曲了遠方的景物,下午六、七點時的火熱太陽,令人懷疑現在真的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嗎?經常看到氣象報導,有龍捲風形成,不過都是靠美國比較中部或南部的地方,所以無緣做個追逐龍捲風的人。無聊或心情不好時,總會開車到西邊瀕臨密西根湖一個叫南天堂的小鎮,吹風、踏浪、尋找化石和等待著日落,之後再帶著落寞的心情回家。由於密西根是美國工業發展的源頭,工廠林立,多年來污水的排放,導致湖水不再清澈,連飲用水都要到超級市場買,否則,用自來水煮沸後的水面都會有一層浮油,冷卻後在底部則有一層石灰物質。放暑假了,還是玩重要,一聲吆喝,十餘人乘著租來的箱型休旅車,往西連續開了兩天兩夜才到了洛磯山脈上的黃石公園,開夜車時,為了維持注意力的集中,猛灌咖啡,而且要有個長舌婦在司機的耳邊嘮叨,才不致把車開到田裡去,車子行進當中,還是有寧靜的時刻,大家累癱了,從照後鏡看,大家都睡著了,僅有我手操著方向盤靠著不是很亮的車前燈前進,想著車上十二個人的生命掌握在我手中,再怎麼樣也要戰勝瞌睡蟲,一點也不敢懈怠。雖然我保全了車上的生命,卻無法迴避飛蛾撲火的事實,車的燈光在夜間吸引了昆蟲迎面而來,在時速一百公里衝撞力下,車前頭不時發出如雨落下的聲響,只見左一灘、右一灘的黃色、白色、紅色、黑色液體沾黏在玻璃上,每隔一段時間,就要開啟雨刷和清潔劑才能讓視野清楚一點,下了車一看,實在慘不忍睹,一夜之間我居然殘害了上百甚至上千的生命,其中有蚊子、蜻蜓、蝗蟲、飛蛾及無數辨識不出的殘缺肢體。這一路上的驚奇不斷,從丘陵、平原、荒地,再而丘陵和高山,路經玉米皇宮,是用玉米建成的阿拉伯式建築;不毛之地,也就是土地貧瘠到連草木都無法生長的地方;驚訝於四個總統像石雕的鬼斧神工;喜見到可愛的地鼠從地洞鑽進鑽出,相互親密擁抱的奇妙動作,當然牠們也習慣於人們的餵食。到達黃石公園時,雖然是七月天,還是有殘雪四處可見,野牛和麋鹿四處遊蕩,甚至佔據了道路,在此才體會到國家公園的意義,也就是野生動植物的家,是人們不可侵犯之生物世外桃源,回程也不忘到芝加哥中國城的廣東菜館打打牙祭。

又開學了,也搬進了自己專有的宿舍,有了自己的天地,更顯得自由自在,但卻為傢俱傷腦筋,每天駕著車到處尋寶,從路邊大垃圾桶旁,找到了桌子、櫃子、椅子,甚至找了個門板來當床,克難起家,不時地撿畢業學生的傢具和餐具,也到跳蚤市場買便宜貨,汰舊換新,最後我的用具搜齊了,既合適又好用,但也要畢業了,不得不拱手讓人,想來也真有趣,在台灣吃好、用好、花錢也不計較,但來到這先進的美國,卻過著比窮人還窮的生活,居然撿垃圾當傢具,上市場拿著傳單或報紙的折價卷買最便宜的用品,總是要貨比三家只為節省幾塊錢,刻苦到一個禮拜只花二十塊美金不到的菜錢,吃不慣老美的食物,不得不訓練一下廚房手藝,已經可以辦個聯合國菜色上桌了, 甚至一位學生為了三餐問題,還搬來跟我住。畢業後的兩個月,因寄人籬下,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,每天開著車閒逛順便上市場買菜回來做飯,準備給來自四個國家十個人下課後享用。

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,並不需太計較別人的看法,過自己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活著,緊張中帶有目標,優閒中帶有愜意,四季分明的景象於平淡中展現出生命的意義,要充分地去體會與領悟。旅遊,就是要讓自己更了解這個世界,看別人如何生活,想想自己要如何過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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